总有一块好石头在等你

戈壁滩本没有路，捡石头的人多了到处都是路。

“花能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赞石、咏石，捡石，多少画家以石入绘，篆刻家石上行刀，留下了不少咏石之诗句、篆刻奇石之精品。现如今，捡石头的狂热席卷天山南北，你说这石头的魅力到底有多大。

人有石则雅，室有石则安。现在的文人雅士谁房间里不摆几件石头。

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腰腿都酸疼，连屁股都疼，我这还是天天锻炼的人，都累成这样，别人更不用说了。不行还得起来，把这两天捡的石头清理一下，摸准清理出来一个好石头呢！清理石头和捡石头一样，总有一种发现美好的乐趣。

有些好石头被污泥盐碱遮盖，看着很平常普通甚至有点丑陋。可是你擦去它脸上的污垢，他就会大放异彩，让你怦然心动。有点石头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回到家一擦洗，我里个去，里面布满裂纹杂质斑点，一点价值都没有。

五一小长假，新新哥打电话来说去捡石头，明天早晨8点钟出发，当时听了还有点小兴奋。

事实上我捡石头已经好多年了，只是最近两年没有怎么去了，就这样加上这次，今年也去了四次了。

去捡石头的上班族，都是一群疯子，他们一般星期四下午就开始在qq群里、微信群里发布消息，或者四处打听有没有什么活动，到了星期五上午就把人头和车落实了，吃穿用的准备齐全。星期五下午一下班，就全副武装背着行囊上车出发，一个个兴奋无比叽叽喳喳就像孩子第一次春游，坐在车上向图拉、乌尔禾、福海出发，最远的可以跑到哈密罗布泊，你说他们不是疯子是什么！

为了省钱大家都喜欢拼车，再说这样也热闹。

拼车的好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一路与谁同行。前几年为了省钱，我们经常坐小宋的依维柯，小宋的依维柯是往殡仪馆拉死人的。为了上街方便，也为了不膈应人，我们找上红纸把殡仪馆三个字盖上，并美起名曰升官发财车，坐在车上说说笑笑一点改睡睡该卧卧，一点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往往到了地方每次都有收获。可见，正确的舆论导向很重要，心里暗示非常重要。

就这样我们坐在这样的车上，到小图拉、大图拉、乌尔禾福海、杜热捡过两三年的石头。

早晨8点钟，一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载着我们十个人出发了，目的地福海。想到要坐在车上，憋屈五六个小时，也是无奈。不过旅途是不寂寞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发布网上的精美宝石光图片，或者晾晒自己的那次偶觅的宝贝，这个是沙漠漆那是机油黄，这个是乌鸦皮，这个是肉冻石，那个是金丝玉，这个是泥石玉，谈论的不亦乐乎。

路上看手机天气预报，发现福海今天有五到六级大风。一想到上次在图拉也是刮五级大风，人眼睛都睁不开，站都站不稳，于是我们决定不去福海先到龙脊山。

龙脊山是一种雅丹风蚀地貌，是新开发的景区，距九师185公里，在和丰县境内，该景区有龙脊山地貌雅丹地貌千年胡杨林组成，每当夕阳西下，被风雕琢的褐红色、砂质泥岩形成的千奇百怪巧夺天工的形态都呈现了出来，似城堡、似人物、似动物、展现在你的面前，让你震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们在一个不知是移动还是联通的信号塔附近往南下了路基，走了不远就在河谷里走。远处是各种风蚀地貌，骆驼刺，红柳、兔儿条到处都是，当然也有千年的枯枝。戈壁滩滩荒凉广袤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过不时可以看见有车驶过，不远处有人在低头寻觅。

前几年刚开始兴捡石头的时候，你看吧漫山遍野都是人都是车，人们被这神奇美妙的石头搅动的不得安宁，满脑子的发财梦，满眼的都是贪婪，他们像一只只饿狼一样在戈壁滩上寻觅嘴里振振有辞，宝石光宝石光，老天爷赐我一块宝石光吧，天灵灵地灵灵，宝石宝石快显灵。

他们一个个敬业不知疲倦，从早晨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在戈壁上上寻找，到晚上太阳落山看不清石头才算完事，为了节约时间有的干脆在戈壁滩扎帐。到了中午回到车前，吃点带的干粮随便对付一下，就是吃着干粮的时候眼睛也是紧盯着地面，生怕漏过一块好石头。吃完饭继续捡，一会你看他在这个山坡，一会他又出现在那个山头。如果发现好的大石头，她们就有一个个弱小的女子立刻都变成了大力士，他们不害怕酷暑，不害怕中暑。男的都被风吹的面孔黝黑，一捡到宝石光，就看到白光一闪，那是咧嘴笑了。女的一律阿拉伯装束，直露两个眼睛，荒郊野外猛一看以为是恐怖分子。

捡石头多了，就开始买石头，碰见自己爱不释手的石头，又没有钱买或者不舍得买，难免干些顺手牵羊的缺德事，就像读书人偷书一样，属于雅盗。可是换位思考那些在路边顶风冒雨严寒酷暑守摊的卖石人多辛苦多不容易，每每想起心里难免忏悔，罪过罪过。

不知是谁说过世界上没有一样的两个人，同样世界上也没有一样的两个石头。每一个石头都是有生命的，有感情，有喜怒哀乐的。

在茫茫戈壁中，每一个石头材质不同，地理位子不同长相不同，所经历的风霜雨雪受力面不同，有的石头远远看起来很好看养眼，可是拿在手里才发现石头有裂纹里面有石筋、杂质斑点。有些石头外表看起来很粗燥，可是你从土里挖出来发现埋藏在地面以下的部分晶莹剔透，是个极品。这和我们的人何其相似，所以不能以貌取人就是这个道理，同样也不能以貌捡石头。

一般好石头都有缺陷，要不有裂纹要不有石筋要不有缺口，要不有杂质。那种完美的宝石光之类毕竟是少数，而那种品相好晶莹剔透的好石头外表往往都很干净，上面一尘不染。这一切无不都会让人浮想联翩。这些石头都具有朴拙的造型、天然的纹理、绚丽的色彩、优雅的举止、深邃的内涵、脱俗的灵气。在戈壁荒滩上发现精美的石头犹如大街上的发现的美女回头一笑百媚生光芒万丈。一看见呼吸也停止了，心脏也不跳动了，那种感觉就是欣喜若狂。

我一直觉得石头和人有缘份。因为在戈壁滩上捡石头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你可以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信马由缰任意走，可是有些人就是能捡上好石头，这里面有缘分，也有经验，还有你的经常出去捡不是吗！茫茫戈壁中总有一块好石头在等你，如同茫茫人海中总有一份真爱值得你追寻。

唐朝诗人李德裕写石的名句：

“蕴玉抱清辉，闲庭日潇洒。块然天地间，自是孤生者。”深受后人推崇喜爱。石头和人一样在这个星球上都是孤独的，惺惺相惜，这也可能是人们疯狂的迷恋石头的原因所在。

石头是长在戈壁荒滩上的东西。它早已在那里生活了几千万年，适应了那里的水土环境和气候。捡石头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发现一颗好石头看着有惊心动魄的美，赶紧拿出手机拍照上传到网上，等从地上挖出来或者捡起来，这石头好像立马俺黯然失色，灵气没有了水头没有了。我碰见好几次这样的石头，感觉就像自己在暴珍天物，实在是罪过。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发现石头是有生命的有感情的有尊严会变的。就像爱情遇到自己喜欢的就会光芒四射遇见不喜欢的就会黯然失色。

可我们被发财的欲望裹挟着，把他们从生活了几万年的地方找出来，让他们背井离乡四处漂泊，没有人问过石头愿不愿意，考虑过石头的感受。而我认为：每一个石头灵魂都是自由的、高贵的、属于戈壁的。

当然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痴心的爱石人，他们把石头看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爱它敬它惜它。许多名人以石寄寓，借石抒怀。苏东坡是一位藏石爱好者，他的“念我仇池太孤绝，百金归买玉玲珑”诗句，就是写诗人不惜重金买石的心态。宋代诗人辛弃疾“巨石亭亭缺啮多，悬知千古也消磨。人间正觅擎天柱，无奈风吹雨打何!”就是诗借石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心境。

你像极品黄红宝石光的质地、色彩、花纹、形状，更是常常赢得了诗人的倾慕：“非声非色非香味，别有幽芬来袭人。就是这个道理，而大多数人都是把石头当成一件装饰品或者一种发财的一种手段罢了。

有点扯远了，言归正传。白天我们在龙脊山没有捡上东西，决定连夜赶到福海。

到了福海渔村，天色一黑，吃了顿鱼宴，就在附近的旅馆住宿。住宿条件简陋，二三十块钱一晚，被单上都是臭脚丫的味道，可是太累了，也不管那么多了，再说出门在外的人不能那么讲究。也有很多捡石头的人在国营农场住宿，为了捡石头方便。第二天早晨6点半天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我们就从渔村出发，沿着小海子走到第85个路标出往北走，走了半个多小时候，到地方了，这大概是7点钟的样子。

我拿了一块压缩干粮一瓶水一个劲的往东走，不时，可以看见不怕人的四脚蛇，歪着脑袋看你，你到跟前它就跑了，身上的保护色和地面石头一样很难分清。有一对四脚蛇恋人也不避人，一个咬着另一个的屁股，示威一样歪着脑袋看我，等着我给它们拍洞房花烛照，我赶紧拿出手机把他们的经典瞬间给拍下来。

看见一堆牛粪旁边有一块红石头，我立马心不跳了，赶紧拿出手机拍照，真是牛粪配宝石太美了。

发现了一片红石滩，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变得非常贪婪这块也好，那块也不错，这一块红的也好拍照，那一块黄的也好，拍照。太多了，拍不过来。我的妈呀！今天发财了，一会我就把迷彩服的服装的七个口袋都装满了。七个口袋的石头沉甸甸的，勒的我的皮带就像马肚带一样，你要是在戈壁滩上看见我这种形象一定会笑弯了腰。走路速度明显慢下来，不行，古人说轻装才能走得更远，离车子还远呢，得过一遍筛子，去掉了不少。有两匹儿马在立着身子撕咬打架，南边一匹大红马朝这两匹打架的小马跟前跑来，两匹小马立马分开老老实实的看着大马，原来马的世界里也有长辈、警察和规矩，有意思。

戈壁滩空旷辽阔，今年雨水好山头都覆盖了一层绿，天空中有几朵白云，阳光很刺眼，牛羊在不远的山头吃草，七八匹马，马头凑在一起屁股朝外，围成了一个圆好像在开碰头会，估计是在议论人类太贪婪了把他们的家园都给破坏了。不远处可以看见湛蓝的乌伦古湖，蓝的真不像话，偶尔在还能发现一小朵兰花或黄花，美极了，我累得躺在戈壁滩上枕着胳膊迷瞪一会，神游天外。

到了下午三点钟我的所有口袋又装满了，走都走不动了，不行还得过过筛子，筛掉了一大半。那些我认为是好的宝贝，发现它们好像换了个人我都认不出来了，哪里有我刚看见的光芒，很郁闷，怎么会变成这样。然后吃饭，我从早晨到现在就吃了一小块压缩干粮还没有吃东西，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真累了，坐车回来的时候已经四点，到家已经十一点。

这次捡石头跑了800多公里路坐了十个小时车，睡了10个小时的觉，捡了20个小时的石头。

把那些好石头拿出来一个一个的擦洗，放在阳光下或对着手电筒照射，他们根本已经不是我刚看到的样子，这些石头都变了，变的干枯没有灵性，像一具具干枯的尸体。可是我也舍不得扔，朋友同学同事要，好的吧不舍得给，不好的不好意思给，给个差不多的别人还骂，捡个石头容易嘛，累的像死狗一样，那次不花上一二百元，下次不去捡石头了，可是星期二一过，心思就动摇了，只要别人一叫又去了，捡石头这玩意和喝酒赌博一样上瘾。（文/阅读时间作者·张云峰）

作者简介：张云峰，塔农大毕业，兵团第九师作协副秘书长，在报刊杂志网站发表100多篇文学作品，新疆绿翔糖业公司供排水车间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