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时间碎片
到了这个尴尬的年纪,虽然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也不是整天无所事事像个小阿飞。是想让大家都看到自己的光芒,是想让亲爱的爸爸妈妈为自己自豪,是想自己每天活得精彩活得畅快。积极性是有的,持久是不常在的。热情是有的,新鲜度是不可预测的。所以,剩下的只有在每个夜晚,独自一人想想想。困了就睡过去,痛了就哽咽几声,矛盾了就哇哇大叫,想开了就笑叹自己怎么傻了这么久才明白。
日剧《无法坦诚相对》里的那首主题曲叫做《HardToSayILoveU》,怎么说,歌是很平常的日系曲目,但是歌名让我引申到了远处,我爱你这三个字随口好说,说几百遍也不Hard,但是发自内心的话语都不是简单就能出口的,神经牵动嘴角,牵动声带,牵动眼神,牵动表情,一句我爱你,要那么多力道,那是真的很Hard。
我好像是个容易把这类短语脱口而出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内心所想,就这么毫不羞涩地蹦了出来,其实也并不尴尬,因为听的人也只是简单地听了一笑了之,我并不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后悔过几次,因为自认为说话之前脑袋的条理很清晰,明白自己将要出口的话语是轻是重,是否得体,玩笑是否过分,是否智慧,是否拥有搞笑担当这一称号。
脱口而出和反应迅速是我一向自傲的地方,其次,联想丰富、话语幽默、时而通俗易懂时而道理明晰也是多多优点中的。我是自信的,可是我更为强大的自卑感却已经随着我的出生延续至此时此刻。我不明白,是不是每个人都如我一样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
那是还很小的时候,我不懂自信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诸多优势在哪里,于是只有暗黑色的自卑,我不会讲话,不敢讲话,不敢正眼看陌生人,不敢举手回答老师近乎已经到嘴边的答案,到底是不愿还是不敢,明明心里已经有了那些应该出口的词句,明明已经连用什么口气,表情,声响,角度,甚至语速都已经琢磨好了,可是为什么说不出口、开不了口呢,我想不通当时的自己。
有一度我很讨厌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因为是一个女孩子所以要顾及很多,是一个女孩子,可是没有女孩子应有的一切周边,除了羞涩,对,除了羞涩我真的找不出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是一个花儿般的女孩儿,乌黑的长发我没有,水灵灵的大眼睛我没有,浓密的睫毛我没有,挺拔俏丽的鼻头我没有,整齐洁白的牙齿我没有,我很埋怨我的父母,我一直觉得造成我那时候内向的性格和这个有很大的关系,我还总以为自己的父母是直系亲属结婚,才把我生得这样的不好看,所以在某天他们问我长大了想成为什么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把“心理学博士”这五个字吐了出来,然后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惊诧的表情,我想那时候他们对于自己仅仅12岁的女儿一定很有着很多纠结的想法,心理学,难道小学有这门课程?没有,难道她从电视上学来的,可是电视机搬走了啊,在新装修的家里搁着呢,我那时候和奶奶一起住在老家。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契机,让我知晓了未来还能有这一职业供我选择呢,天晓得,我一直觉得揣摩出一个人的内心所想是只有聪明人才能办到的事,并且我那时候很不知脸红地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我很羞涩,羞涩到任何人不知道我的想法,我也很不喜欢被别人知道我的想法,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先驱,可是,仅仅是我希望以及我觉得,当别人站起来,我仰望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巴,聆听他们稚嫩的声音时,我在心里早已把更完美的答案吐露给了自己听,并且已经开始无限鄙视以及纠正他们的答案,好吧,我承认,这是一个很诡异和不好的癖好。我不明白自己的羞涩为什么这样愈发强烈直至高中。
都说三年高中是地狱般的日子,大概我是被从小到大一直压抑着的地方关太久了,突然来到了一个什么都是崭新的地方,崭新的口音,崭新的教师,崭新的同学,崭新的宿舍生活,崭新的学习方式,崭新的小文艺活动,我承认,我一开始,很爱这些人,这些事,可是久而久之,就像前面说的,热情是有的,新鲜度是不可预测的,不会常在的,有些人被我讨厌,有些事被我看不惯,有些话,于是就这样,不得不说出口了,我也终于学会了,勇敢地在人前说话,一句两句,一段两段,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奇思妙想,怪异新鲜,幽默睿智,我似乎觉得自己是一口积了很多水的大缸,而在这时它终于有了一个出水口,于是水花四溅。
不仅仅是这些,我也时常为自己的那些千奇百怪的点子和想法所倾倒,我简直想要拜膜自己。这样,终于,我不用再在心里默默地聆听自己,不用仰望别人,我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到我的声音,标准的普通话,出色的声线,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的,他们在,称赞我!除了爸爸妈妈奶奶和小学五年级的一个语文老师,我似乎从来没有被夸赞过,虽然有很好的学习基础但是却从小学开始就偏科厉害,永远弄不明白的数学,再者,永远都会出错的物理和化学,数理化又成了见证我是一个普通女生的令牌,我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生,头发始终留不长,眼睛始终瞪不大。
高中里我为了掩饰自己不可爱的单眼皮戴起了那时极为流行的黑框,头发也努力地留了起来,后来的后来,竟有人把我说成是超女某某某,嗷!其实乍听起来很是高兴,像明星,可是,我始终是个普通的女生,女生应当是粉嫩的娇羞的小巧的,我多想自己是那样,如果是那样,我应该可以做到更多,做好更多事,包括我那时偷偷摸摸设想的短暂的梦想。三年一晃而过,看似我比起之前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时期成熟了不少,也开朗了许多,可也有失去,也有痛楚,长大是辛苦的,在别人眼里自己的苦难就跟茶余饭后的谈资差不多,也别指望他们来怎么安慰怎么抚慰,也许直到最后一年我才明白自己这么想其实是不对的,水瓶座拥有再高的智商也唤不回对友谊这回事的坚定,因为太坚定自己的信念,相信自己是正确的,所谓的以自我为中心,其实当我被那时候我很崇拜的班主任这样说自己时,痛得想哭喊,想不顾一切扑过去和他理论:我那么崇拜你,那么尊敬你,你怎么可是这样说我呢,我该有多难过呀,你有没有体谅过我呢。
于是我发现本该是因为学业变成地狱高中的原因在我这里改变了,不仅是有学业,包括友情,理想,甚至青涩无比的恋爱,这些捣在一起,让我一杯矿泉水变成了大酱汤,一般人,也许真的尝不上口,味太重。没有努力地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是错误的,这一点又验证了“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我又一次无奈地落入了俗套,尽管我是那么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平凡,可是,我就是那么平凡,平凡得一无是处。大好年华不能都花在和前途无关的事情上,这教条式的训诫一度被几代学生鄙视,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它是那么深刻有理。不禁想捶自己,可怜必定是可恨的。
大学一年级?这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结婚都已有大半年了,其实我也叹过好多回时间为何如此飞快,期待能上中学耍酷,期待过上新鲜的寄宿制生活,期待北京奥运,期待上海世博,这些都已经在眼前闪过,而自己却无能无力,汲取不到任何对自己有益的养分,我真的没有学到什么,除了越来越多的抱怨和不安分,除了越来越懒惰和无奈,除了认识新的朋友抛掉旧的相识,除了这些,我再也找不到什么来向自己交代,我没有过好自己的头一个二十年,那么我要用什么来做后来的再一个和又再一个二十年的基石呢,好吧,生活始终是不尽人意的,2020近在眼前,难道我还要埋怨2012没能世界末日么,如果真是电影里那样,那也也太悲愤了。
那个想要成为伟大的心理学博士的小女孩,直至二十岁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阿斗样儿,这不禁让人怀疑,难道吹牛就这么简单,谁能想到她当时是该有多大的勇气说出这样一个对自己来说生僻的辞藻,是该有多认真的眼神,是该多有力地在她父母面前进行她的第一次人生宣言。我不怕时间带走我的什么,只是害怕自己没能为这一时间段的自己留下什么,以便于将来留给自己回忆过往。那是相机和DV都不能记录下来的心境。这些文字,请暂且为我保留这一时刻的自己的内心所想。(文/阅读时间作者·朱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