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会给你写信
中国宋代有位画家叫郭挥元。据说他在外地给故乡的妻子写了一封信,送出后发现,寄的是张白纸而不是信,他茫然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他接到了妻子的回信,内容大致如下:
依窗拆看夫君书,
只见白纸不见函
夫君思奴情真切,
虽是无语胜有言。
因一时疏忽寄了一张毫无意义的白纸,却反而成为一封高雅的情书,不禁令人莞尔而笑。这则散发着墨香的轶事反映了“文字时代”人们的才智,表现了山誓海盟的爱情。我一定要用“文字时代”这种说法,是因为近来又怀念起“墨香”这个词来了,在这里我不是说人们相互之间的书信往来少了。
现在书信来往虽很频繁,但就“信”的“内容”而言,现在的书信似乎更侧重于办事和求情。
现在通讯手段也很发达,有传真和电子邮件等,通过电路只用几秒钟时间就能把份厚度相当于本书的文件从地球这边传到地球的那一边。就连“教师节”的感恩信不也用网络传送了吗?
站在如此辉煌发达的电子邮政时代的中心,我心头突发怀古之幽思。
并非要追溯到遥远的邮递历史,回味那鸿雁时代,也不是要回忆那把纸卷入瓶中顺流飘送的童话年代。
即使不能与善写情书的法国西拉诺将军相比,但是人人都会有写情书的那种时节。我也曾经有过。只不过那时我已届中年,有了妻子和三个儿子,而不是热烈的思春期,就这有点与众不。
是的,以切切之心彻夜写信,人人都有过这种时节。而现在这一瞬间,我竟怀念起那个时节来了。我把写好的一封长信,一折四装入信封,天刚亮就急急忙忙把它投进了邮筒。不是因为那封信,而是怀念一切都能真正使人心潮澎湃的年代。
一项对职工的调查表明,我国男子年平均接四封信,而女子是十三封。这虽然从反面证明,书信以外的通讯手段已经很发达,但是我想书信这种手段仍很方便,易于真切地传递感情。
当然,世态变了,容器也随之而变,并且会根据其方式出现新的用途和风格。
只是彻夜伏案用笔写写改改变成了光标闪亮的监控器和喀喀作响的键盘。一字一句写下去的那颗心恐怕是电脑代替不了的吧。
怀着焦虑不安的心情打开信箱,怀着侥幸之心期盼着里面有封信,说实在的,这种往日的老方式对我来讲更为熟悉。
从信封上的字迹即可揣测寄信人写信时的心情及其喜怒哀书信是传达心情的最真实又最迫切的手段。不论书信的内容如何,在写信的那段短暂时刻,谁都会回顾自己的人生轨迹。
从这个意义L说,信是传递给某个人的,同时也传递到自己的心中。就是说,封信同时投向两个对象。
书信本身具有的真实,在我们的文学中也能得到证实。秋史先生在流放地济州岛写出的书简,茶山在全罗南道唐津的手书,就是我国文学的精品也许是立身扬名的社会条件一概被剥夺的人生桎梏,更使他们忠实地呐喊出内心的呼声。
前面提到,怀着热恋提笔写信,那时我已是中年时期。正是我坐牢的那个年代。
当时我的爱恋之情竟是那么刻骨铭心。
后来以《狱中书简》为题把那时候写的信汇集成册,但直到现在,对那时一字一句端端正正地落笔的情和景仍历历在日。
现在还记得,因配给的信纸有限,总是话犹未尽被迫搁笔,每每深感遗憾。
在―张明信片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现在要带上花镜才能看清的小字。这常使我感到痛苦。字写得再小也写不完想要说的话更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一旦落笔就难改动,即使不满意也只能寄。
见面的次数不―定同真正的交流成正比。有时只通一次书信所产生的感动可能胜过多次共席饮茶,相对谈话的会面。
书信这种媒体实在是表达真实内心的最好工具。
如同“秋天我会给你写信"这句歌词,写这本书的时候,窗外秋色已越来越浓。
这是一个使人留恋在手书的信封里装进绵绵之情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