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不期而遇
那是去年,跟三弟的车出去玩,因为下了一夜的暴雨,夜里都没怎么赶路。第二天早晨天晴了,吃了早饭,匆匆忙忙就出发了。
半路上,看到路边跨过一条水沟,有一个厕所。去厕所回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在路边躺着一块非常漂亮的石头!捡起那块石头,左顾右盼了一番,也没能明白,这石头是从哪儿来的。
从此以后的十几天里,这石头一直被我带在身边,有时间就拿出来赏玩。从心里觉得像得了什么宝贝,又从心里觉得,有了这块石头,这次旅程就有了莫可名状的意义。
后来,有朋友来家里,经常有人问我那石头的来历。我总是告诉他们,这是我长途旅行的最好奖励,而且来路也非常传奇。那儿没有山也没有水,更没有其它的石头,那石头就在公路边,那么突兀、那么明显地躺着,然后就被我看到了。
慢慢地,就觉得那石头,为了我们这次的相遇,已经等待了千年万年!而我们终于在这个瞬间,照亮了彼此,感动了彼此,也成就了彼此!
那天和朋友一起出门旅行。因为刚刚过了年,感觉满心满肺都是疲惫和倦怠。我们开了车,沿着一条环湖公路缓缓而行。看到路边公厕那儿人很多,觉得再往前一定还有公厕。谁知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河堤上有一个简陋的厕所。
绕过公路又穿过一条窄小的土路,从厕所出来时,忽然听见大雁的叫声,接着就看到几只大雁,排成人字形,从湖的方向飞来,盘旋了一会儿,慢慢降落到不远处的麦田里!
我都好几年没看到大雁了啊!我拉了朋友,不顾一切地向大雁降落的麦田跑去,这时候才发现,那儿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只大雁。那黑压压的,一群大雁啊,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一边啊啊地叫着,一边警觉地看着我们。
我们放慢脚步,希望能走得更近些,看得更清楚些。这时候一只大雁率先飞了起来,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盘旋了一圈之后,一定是它发出了什么信号,所有大雁都惊飞起来!
千百只大雁一起起飞,那场面是何等壮观、何等震撼啊!直到最后几只大雁也飞走了,我们才如梦初醒。
“只当大雁飞到南方越冬了,却不知道是在这儿!”一个朋友感慨。另一个朋友说,春天来了,大雁从南方飞往北方,它们在这儿歇歇脚,还要继续往北飞,怎么可能是在这儿越冬呢?
越冬也好,歇脚也好,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大雁!内心的惊喜和感动,真是难以表达的。站在那片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觉得那场景、那画面,一点都不真实。
坐回车里,看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大家也都有点饿了,正好看到路边有卖米团的。我们买了米团,坐在湖边,一边欣赏着这久违的碧水蓝天,一边慢慢地吃着米团。因为刚刚过了年,大家不用急着去上班,也不用急着去应酬,一年之中也就这几天,可以完全放松一下。所以,大家都很珍惜也都很享受这次旅行。
而米团,则是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最渴望得到的奖励。所以,拿到米团之后,每个人都有很多感慨。
一个朋友说,他差不多有三十年没吃过米团了;另一个朋友说,他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吃过这东西;我说我那时候,一个米团要慢慢地吃一个上午,幸福半个童年!一时间,所有关于米团的记忆,都被我们翻扯出来,大家一边说笑着,一边感慨着。说在我们小的时候,真是连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还会开着车来这样的地方旅行!
吹面不寒的风儿,吹动着千万条细小的波浪,从远方源源不断地涌来,然后拍打在石砌的湖岸上,发出海浪一样的声响。远远的湖面上,不停地有水鸟起飞或者降落。一片一片的断苇残荷,一座一座的水中小岛,它们弯弯曲曲的影子,也好像在随风流动着。
心,忽然变得很宁静、很丰饶、很安详······
忽然就想起越剧蝴蝶梦中,田秀的一段唱词:
“与庄周奇人奇书结奇缘,
有幸成绝俗绝伦好夫妻。
他神游云海为悟道,
我留守寂寞情相依。
虽挥不去缕缕缠绵苦相思,
也总不能凄凄惨惨常戚戚。
居南华,清幽地,
伴清风明月,正好读书悟玄机。
让淙淙溪水怡我性,
任山风絮语解我谜。
人融山水心自平,
再长等待我愿意……“
从手机里,搜索出王志萍的这一著名唱段,一时间,竟然听得心颤神游,泪流满面!
‘人融山水心自平’,我们就这样,坐在那个湖边,听着越剧,听着水声,听着风声,默默地坐了半晌。
白日初斜,我们便收拾行装,踏上回程的路。
在这儿,我已经和那么一群大雁不期而遇,我已经和这粼粼碧水、这浩荡烟波,相互凝望了这么久,相互倾诉了这么久!我已经最大限度地释放了自己、抚慰了心灵!即得琴中趣,何劳弦上音,只是不知道,在以后的人生路上,还会有比这更好的旅程吗?还会有比这更好的不期而遇吗?
我们曾经那么周密地计划、那么热烈地梦想,却不知,最好的相遇和最大的惊喜,从来都是不可计划和不可安排的!
回家来告诉女儿,翻出照片,让她们看那一群大雁。大女儿说,她至今还记得她小时候,我带她去看彩虹。我抱着她,站在预制板场里的一堆石子上,那一架彩虹横跨南北,美丽到无以复加!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一阵急雨过后,天空还飘着蒙蒙细雨。这时候,太阳出来了,我带着女儿去野外看太阳雨。无意中却发现,东边的天空,横跨着一架美丽的彩虹!女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彩虹,因此兴奋得又跳又叫!而我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彩虹,生怕在我眨眼的时候,那彩虹会突然消失了。
听我们说到彩虹,小女儿说,去年她的朋友去威海玩,正在海边游玩的时候,天降暴雨。因为这场暴雨完全是在计划之外的,所以大家身边没有任何雨具。
当她们狼狈不堪地跑到一个亭子下面,那暴雨已经停了,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了一架彩虹!那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意外,也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惊喜!
我因此告诉女儿,每一次巨大变故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惊喜!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无论遇到或者发生了什么,都不足为奇。人这一辈子,真正让人难忘的,不是梦想成真、不是心想事成,而是这些最好的不期而遇!(文/阅读时间作者·宗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