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活着没有爱
早上,她醒来,看到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生活本来就没什么,没必要太矫情,毕竟矫情给谁看。”
她想回他两个字:透彻。但是她没回,这是她第一次不回他的消息。她心里有些难受。原来,她之前所有的情绪,在他看来,不过是矫情。她想回他:矫情给你看,行不行?但她还是忍住了。或许,他本来就不是能接受她矫情的那个人。
2017年1月9日晚上10点15分,她的姥爷离开了人间,享年85周岁。她是一个爱哭的姑娘,周期性哭一次。但是,她这次没哭。去参加葬礼那天,她妈妈特地打电话给她说:“二姨家的女儿和三姨家的女儿在灵前跪着哭得很伤心,拉都拉不起来。”她明白妈妈话中的意思。二姨家的女儿是二姨夫前妻留下的,三姨家的女儿是领养的,而她这个亲外甥女,一滴眼泪没掉。她会因为很小的事情哭,但是对于姥爷的离开,她觉得是一种解脱,不论是对离开的人,还是留下来的人。
她老老实实跪在灵前,眼神呆呆的。她妈妈和大姨一直劝她站起来走动走动,这么冷的天,爱惜点儿膝盖。她说:“没事,还年轻,能承受住。”
有女客来灵前吊唁时,屋里满是哭声。女客吊唁完毕,屋里嘈杂中有笑声。二姨家的女儿和三姨家的女儿在她身后的空地上站着小声说话。她规规矩矩地跪着,看见在对面高板凳上坐着的姥姥笑着给眼前的重孙子嘴里塞了一个棒棒糖。
姥爷几乎给姥姥做了一辈子的饭,直至姥爷病至床上,他梦里还总是嘀咕着:“要填煤球,要填煤球,别让火停了。”她觉得姥姥是幸福的,享受了姥爷一辈子的照顾。她觉得姥爷是不幸的,听了姥姥一辈子的唠叨与抱怨。姥姥手里有很多钱,但是当姥爷生病住院时,姥姥为自己留了私心。姥爷出院回家休养,姥姥总是嫌弃姥爷吃得太多。
她担心姥爷的离去会让姥姥哭闹,毕竟陪伴是一种习惯、一种依赖。还好,这份担心是多余的,有更为紧要的事情占据了姥姥的心。姥姥和舅舅家的儿媳赌气了,因为操办丧事租碗赔钱的事情。
姥爷下葬,在一片青色的麦地里。姥爷坟前的菊花开得格外鲜艳。她在嚎啕大哭的人群中,安安静静地跪着,没有一滴眼泪。
参加完姥爷的葬礼,她整个人变得很压抑,也很平静。她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要前进。她参加了一项技能考试。虽然报名时,她还在犹豫有没有报名的必要。
领准考证,是在一个雾霾很严重的早上。灰蒙的天空,让她总是想生前的遗憾。但是没到近距离接触死亡,她还是不能放纵,一切还是在条条框框中,按部就班地努力与生活。
没有找到她的准考证,工作人员和蔼地笑着问她几号去报名的,大约是几点提交的报名表,她很轻松地对答。她扫了下工作人员的职位牌。工作人员45岁上下,面容里透着亲切,职位比较低。她想:到这个年龄,还能安于本职工作的,心态够平和、也够豁达。工作人员忙活了下,还是没找到她的准考证。
身后一个陌生女孩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你的报名序号吗?我的报名序号是74,你在我前面。”
“你还记得我?”她说:“哦,我记得,我是68号。”
“嗯。你报名那天也是穿得这身衣服。”陌生女孩说。
“哦,找到了。68号。”工作人员开心地说了一句。
领到准考证,她对74号笑了笑,便先走了。她不急不缓地走着,看到刚到站的公交车,她小跑了几步,没赶上。她等下一辆公交车,74号又出现了。她们相视一笑。交谈了大约5分钟,她已经不记得5分钟内两个初识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记得74号女孩那恬淡又不失热情的笑。那种笑,让她莫名地生出一种感动。那种笑,让她不再去深究活着的意义。她想,被人记得也是一种小幸福,她愿意活在这种细碎的感动中。
她终于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74号要等的公交车来了,留她一个人继续等车。她突然觉得能知觉冰寒也是一种幸福的存在。
公交车来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灰蒙蒙的天空,有鸟儿在飞。她低头,点开他的微信头像,依旧什么都没回复。
她想她还会选择矫情地活,哪怕矫情给自己看。(文/阅读时间作者·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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