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分

外甥女带她着刚满两岁的女儿—冰冰，来家里玩。冰冰聪明可爱又不认生，很是讨人喜欢，我与她虽有些日子不见，可冰冰见了我还是认得，远远的就喊我姨婆，还主动伸手要我这个姨婆抱。才四十多，就被人喊成了婆，心里实在有些别扭，但是看见她叫的这么甜，也甜甜地应着。

冰冰出生时，我把这好消息告诉在念大学的女儿，我当时心里以为她会很高兴，没有想到她竟说了一句让我惊奇的话。“是吗？看来我得升级变老—成姨了。”挂了电话我才仔细地琢磨着女儿的这句话，想想也是的，她还未满十九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被别人称呼为姐姐，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因为辈分之故，她得被称呼成姨了，心里能爽吗？

这次正好是暑假，女儿在家，当我抱着冰冰进家来，看见出门来迎接我们的女儿，我就对冰冰说：“冰冰，快叫姐姐。”并不认生的冰冰对着女儿叫了声：“姐姐。”声音甜甜的，还有点腻。走在我身后的外甥女，这个时候马上纠正说：“怎么是姐姐呢，应该是阿姨。”她这么说我才知道自己弄错了，马上纠正冰冰说：“哦！不是叫姐姐，是叫阿姨。”还没有等冰冰反应过来，当时正站在外甥女身后的二姐马上说：“叫姐姐就姐姐了，什么阿姨？有那么老吗？何必讲究这么多！”二姐的这句话，让外甥女极不高兴，她说：“不要因为不好听，就连辈分都不按着叫了，那岂不是乱了套？”外甥女这话说的谁也不再作声。

我想起前些日子，我和二姐带着冰冰上街，开始的时候，是我抱着冰冰的，但是没有一会，冰冰就说要外婆抱。街上很多人，冰冰就一直叫着外婆，声音又特别的大。虽然我二姐已经四十七八岁，但是一直保养的好，看起来才像三十好几的人。许多不认识二姐的人还真的认为冰冰是二姐的女儿。冰冰这么叫，二姐觉的别扭，立刻就把冰冰抱过来，很严肃地说：“别叫，难听死了。”

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的邻居丽丽来。丽丽是幺女，几个姐姐、哥哥把她当成宝，一年级的时候，我和丽丽同桌，丽丽成绩不好，总要抄我的作业，为了巴结我，她每天袋里都装着一些好吃的东西送给我。有一年暑假，丽丽家里来了一个像丽丽一般大的女孩子，丽丽管她叫红菱。而红菱却叫丽丽为小姑。后来我也才知道红菱是丽丽大哥的女儿，跟丽丽同岁。

才七岁的丽丽，就有人管她叫姑姑了，同龄的我真的好羡慕，但是丽丽心里就特别的别扭，她对红菱说：“你就叫我丽丽，别叫我姑姑。”红菱怯生生地说：“不成的，祖婆听到我这样叫，她会骂我的。”丽丽生气地说：“那你什么都不用叫，就叫我“喂”好了。”红菱一副可怜兮兮地说：“那也不行的，祖婆还是会骂的，她会说我没大没小的，是个没有教养的孩子。”丽丽很不耐烦地说：“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干脆以后你别来我家，我看见你心就堵。”

当时丽丽的言语让我觉的很不可思议，但是当我亲身经历要按辈分要称呼时，我才理解了丽丽。跟爱人结婚后，回他的老家，那些亲戚都是要按辈分称呼的，许多年龄比我还小的亲戚却要我称呼为阿公、阿婆。当时我张了半天的口，就是叫不出来。好在我不时常回他的老家，就少了这许多的尴尬。

相信，那些在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很多人小时候都会在辈分称呼上遇到尴尬的事，因为那个时候，国家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似乎人人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很多，那时家里有七八个孩子是很正常的；最大和最小的那两个人，年龄要相差十几二十岁，甚至还要大。我妈妈生养了八个，我大姐和最小的妹妹相差十六岁，大姐又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三岁生了大外甥女，待大外甥女出嫁的时候，我小妹还没有结婚，我大外甥女，儿子一岁多时，我小妹才结婚，大外甥女的儿子比小妹的女儿要大两岁来。去年我哥哥新居乔迁之喜，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小孩子就那么的几个，但是在孩子们一起相处的时候，他们要怎么样称呼对方？我们却有些为难，如果按辈分叫吧，真的有些离谱，但是不按辈分叫吧，又乱了谱。

孩子们都还小，你叫他称呼某某叫什么，他无所谓，但是到了他们大了些，懂事了，他们会对这样称呼产生反感和别扭，加上大些了，多年来所形成的习惯又真的很难改变，一时改口真的很难。我们大家正在七嘴八舌地在议论着，大家说，这个明明比那个大，但是要大的喊比他还小几岁的为舅舅或者叔叔、姑姑，让我们都觉的好笑了，那么别人就更不要说了。

“要按什么辈分，就让他们叫名字成了。”哥哥的一句话，让我们大家豁然开朗，是啊！辈分是一种称呼，名字也是一种称呼，人与人之间直呼其名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我们家里，除了大姐和哥哥我们叫姐姐和哥哥外，其他我们都直呼其名。早些年，我阿婆还在世时，她到我家，听到我们这么叫，就说我们没大没小，但是她也奈何不了我们，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她就埋怨我爸妈没有教好我们，我爸爸为这件事狠狠地训了我们一顿，还是我们的哥哥给我们解了围。我家里，就只有我哥哥这么个儿子，连脾气最坏的爸爸也怕哥哥。我哥哥对我爸爸说：“她们高兴怎么叫就这么叫，就像我们叫妈妈，不叫妈妈，却叫嫂，但是并不影响我们什么。”

小时候我就觉的奇怪，别人都把自己的妈妈叫成妈，但是我们一家人全都把妈妈叫成嫂，后来才知道，这是我阿婆要求的。乡下人迷信，说母亲与孩子相克很难养，为了避免相克，所以孩子只能把自己的母亲叫嫂。我记得这种叫法一直到我初中的时候才改变。那个时候哥哥娶回了嫂子，我嫂子总不能跟着我们把妈妈也叫成嫂子吧，她把我妈妈叫成了妈妈，我们就渐渐地跟着她叫。我记得，我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真的很难为情，我想我的妈妈也跟我们一个样，我们原来叫她嫂习惯了，现在才管她叫妈妈，她也很难适应。

真的万事开头难，我那个时候叫妈妈有时候叫成嫂，有时候也叫成妈，我想我用了两三年才真正的改了口，我相信我们家所有的人都跟我一个样。这事让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还真的很逗，如果当初我们都还把妈妈叫成嫂，你说我的嫂嫂她有会如何想呢？如果我们叫的是妈妈，她应了，或者我们真的在叫嫂，妈妈又应了，你说这事情能不尴尬吗？

现在想想，辈分只是一种称呼，而与辈分息息相干的只有血缘，血缘才真正是辈分里的真髓。（文/阅读时间网读者·周晓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