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风景，都只是路过

今年七月初，跟随三弟的柜子车，从昆明去往天保口岸。经过文山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文山市街道两边的树，全是芒果树。中间的绿化带里，则种满铁树和棕榈树。阔大的叶片，反射着路灯的光辉，明明灭灭，到处都是一览无余的热带的风光。

三弟说过了文山下了老山，就是天保了。但这一段山路比较难走，晚上要到山顶上去过夜，第二天一早去天保。

车上的日月，时间就是最好的保障。到哪里吃饭到哪里睡觉，事先都是计划好的。因为是山路，来往的车辆很少。这里是通往天保的唯一出路，所以对面过来的车辆，全是从天保拉越南水果的，听听发动机的声音，就知道是轻车还是重车。

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三弟停下车。他说这儿就是山顶了，比较凉快，可以开着车窗睡觉。然后我点了蚊香，拉上窗帘，三弟睡觉，我则睡意全无。一夜间，我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听着隐隐的蛙声和虫声，数着过往的车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五点。从天保方向过来的车多起来。我叫醒三弟，准备出发。

走了不远，山路上起雾了，从来不知道这山里的雾气，居然可以像水一样流动。刚刚还乾坤朗朗、水秀山明，转眼已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那个导航仪一路不停地在念叨：前方有急转弯，有陡下坡，请小心驾驶……路边偶尔有一两所房子，房前这儿一丛那儿一丛，种的全是香蕉树。只是成熟的香蕉刚刚收获了，新一茬的香蕉才刚刚开花。这山路全是一些u型弯，然后就是下坡路，感觉那天保就处在井底下，车就这么一路蜿蜒着，一直向下走。

快到天保的时候，时间还早，盘山公路也变得相对宽阔了。三弟说现在就去天保还太早，就把车停在路边的观景台上，说让我等着看日出，他睡觉。我下车甩掉高跟鞋，赤脚打了两套太极拳，想想前几日我还在山东的家里，这才过了几天，已经到了中越边境，感觉真是如梦如幻。

公路这边是观景台，观景台下是万丈深渊，而公路另一边就是高耸入云的山崖。雾气更浓了，山坡下高高低低的香蕉树，这会儿全淹没在雾海里。这样的天气，还指望看什么日出啊！我也爬到车上，倒了一杯速融咖啡，打开手机，搜索几首闲词小句，用来打发时间。一杯咖啡没喝完，天忽然又下起雨来。山中的雨就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雨过了雾气更浓了，有时候是灰色的，一团一团；有时候是白色的， 缥缥缈缈。只一会儿就把我们的车也包围了。没来的时候，三弟就告诉我，车会在云海里穿行，果真如此啊！

我又下了车，左手峭壁右手云海，湿润的空气，仿佛一把能攥出水来。路边的植物除了香蕉树，大都非常陌生。人明明是站在那里的，因为雾气在流动，感觉却像在白云里飘行。很怕自己就这么飘下深渊去，吓得赶紧又爬到车上去。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了，三弟还睡着。这时候又有一辆车停下来，司机开了车窗，在慢慢地抽烟。雾气变得稀薄起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明朗。山青水秀，白云来去，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副动感的画卷。

太阳大概升起来了，光线明亮了不说，雾气也好像捉迷藏似的，说没就没了。

三弟睡醒了，我们开车向天保进发。走到一个开阔地带，我让三弟停下车帮我拍照，背景就是大大小小的香蕉树和连绵起伏的群山。这儿的香蕉树，多得就像我们那儿的玉米棉花。

拍照之后往车上走，居然看到一只大蜗牛。那蜗牛有一颗新疆大枣那么大，吸附在水泥的沟沿上，外壳是咖啡色和枣红色相间的条纹。我把这蜗牛拿在手里，宝贝一样细细地端详：

“这么大的蜗牛，应该生在海边的。”

“生在海边的那叫海螺！”三弟又在笑我的痴傻。

我们上了车，继续赶路。那山路越发地蜿蜒曲折，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天保。只是一会在左边，一会儿又在右边，一会儿近了一会儿又远了。浓浓的雾气，也变得丝丝缕缕，在山间来回游荡，如诗如画。

终于到天保了，弟弟去停车前，叮嘱我把重要的东西都带上，因为这一停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我背了背包，拿了洗涮用品，又看看水杯里那只大蜗牛，把它也带上吧！以后在车上，每天看着它慢慢地爬行，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只是，在跳下车的那一瞬，我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把它放的生到街道中间的绿化带里，让它逃生去吧！如果不是我从高高的山上把它带下来，它如何能看到这人世的繁华？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只是不知道那蜗牛怎么想。

入住到宾馆里，然后和另外几个司机汇合，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吃过午饭三弟和我去逛农贸市场，一边走一边告诉我，越南的奶椰非常美味，到了天保一定要尝尝。

带上太阳帽和墨镜，穿上长袖的衣服，拿了雨伞，走到天保的大街上，立刻就被当地特有的湿热空气包围了，觉得喘气都有非常困难。街道两边的芒果树，刚刚收获了芒果，菠萝蜜和木瓜还没有长大，弟弟一路走一路指点给我看。只是，我们还没走到农贸市场，就已经下了两场雨。当地人对下雨都已经麻木了，下雨了，没有人惊叫，也没有人奔跑，大家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在没来天保之前，我已经做足了功课，知道天保的山竹特别美味，我这一路就是奔着山竹来的。农贸市场里，各种热带水果应有尽有，偏偏山竹已经过时了。此时正是吃红毛丹的时候，到处是一筐筐、一堆堆的红毛丹。

远远就看到一大堆椰子，忙忙地奔过去。

这些卖水果的，大多数是越南人，个子矮小，又黑又瘦，却长着一对黑亮的大眼睛。她们卖水果不讲价，荔枝和龙眼，都成捆卖，香蕉一卖就是一大串。看看那一串香蕉，怎么也有二十多斤！这啥时候能吃完啊！挑选了两个椰子，递给那个女老板。只见她轮起一把砍刀，只三五下，那椰汁就迸射开来，然后插上一根长吸管，递给我们。

一边吸着奶椰，一边逛。杨桃、芒果、榴莲、木瓜、菠萝蜜……看得我眼花缭乱。没有山竹了，只好买了一包红毛丹，匆匆赶回宾馆去。

从天保回来的路上，遇到山体滑坡，一辆大铲车正在清理路面，我们都下来等。这时候，一个老太太背着一个大背蒌，从山沟里慢慢爬上来。那背蒌看上去比她的身子还高还重。她就那么一步一步，目不斜视地从我们面前经过，所有的司机都停止了说笑。直到她走过去好远，才有人感叹了一句：唉，看她们活得真不容易！其实，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又是容易的呢？

用当地人的话讲，他们那儿是‘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但，只要有土的地方，都被他们很好地利用着，有时候一小片土地上，只能种三五棵玉米。这时候我才真正了解，只要播种和管理，再小的土地都能长庄稼啊！

这一程，所有的风景，都只是路过！

路过贵州境内的时候，那高速路几乎是除了高架桥就是隧道；路过石林地界时，才发现那儿的土地，是火红火红的颜色，种的全是翠绿的黄烟苗，‘千里莺啼绿映红’，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就蹦出这样一句诗来。而且，就在他们正在耕种的地里面，就高耸着很多千奇百怪的石柱石笋，看起来和石林风景区的景色，相差无几。

路过了大片大片的茶园，路过了大片大片的竹林，路过了大片大片的香蕉树，路过了大片大片的甘蔗地，也路过了大片大片的荒山野岭……只是，这所有的风景，都只是路过！

在茫茫的宇宙间，我们短暂的一生，不也只是一次匆匆的路过吗？但愿在我们路过的时候，不要只为了赶路，就忽略了路边的风景。（文/阅读时间作者·宗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