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黄鹤秋

十月，从建始花坪到黄鹤，到处是秋意四溅的美。

黄鹤，就是黄鹤桥,是花坪与景阳交界的“镇界”。 岩上是花坪，岩下是景阳。一道明晃晃的万丈明岩一直扯到河里。河，就是清江，是恩施土苗儿女的母亲河，一年四季一承不变一河清水。

悬岩上是花坪黄鹤村，住着几百户人家千把号人，过着千年不变的农耕生活。一个被犁杖锄柄磨砺得粗硬坚挺的族群在这绝壁之上泰然自若尝花观景耕作千年。岁月从岩上升起，到河里落下，日出喊山，荷锄而出，日落收工，赶牛回家，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他们抬头看日月，弯腰锄活路，种地种出庄稼也种出歌谣，走路走出山道也走出摇风摆柳的舞姿。

从花坪到黄鹤，只有七八公里。公路和山路一样七弯八拐逶迤相连。大地上满是山峦，大山套着小山小山托着大山。十月，秋意团团民居点点，山峦上是清一色红加黄再加绿，是杂乱无章而又井然有序地胡乱揉在一起的秋色，大片殷红的花焰点燃了大山，经过春夏再到秋的秋林此时也成熟得如同少女般迷人，一看就想钻进去。

转一个弯，便珍藏着一弯明镜似的小湖，叫小西湖。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学者章太炎看到小西湖旖旎景色，曾写下“群山缭绕画廊开，荡漾波光浮草来。几树莺声翻柳浪，万峰鸾翠郁龙堆。新蒲掩映鸥波绿，舞絮飞扬蝶影回。欲把西湖比西子，可能遥唤玉华来”诗歌。再转一个弯，稀稀落落的村庄躲在片片秋林的后面羞羞达达。这片天地，婉如与世隔绝，纯净得有些荒凉，难以想象这里的山民是如何在最贫瘠地方创造蓬勃，在最绝望的地方开拓希望。再往前走，就是无路可走的尽头便是黄鹤。黄鹤是野三峡自然风景区的一部分。公路悬挂在绝壁飘动，炊烟镶钳在明岩升腾。在岩边上有一副对联密切了景与花的关系：“花坪观景，景绣景阳景，景阳尝花，花开花坪花”。

这里的十月，秋已经很深很浓了。随便捡一条歪歪斜斜的山路爬上去，随时都会展现一片秋景：枯黄的叶子顺风飘落，呢南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满眼望去一片深沉的幽静。路边的儿娃子们女娃子们还有婆娘们钻进林子，板粟锥粟松籽白果野枣洋桃柿子一篮篮提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有一捆捆干柴，老远就能听到她们的说笑从秋林中钻出来。我们来看山看秋也看果实的样子和笑脸，满山金黄色火红色青紫色尽是诗和画的元素，真的想写想画想照想唱想喊出来。云薄秋容，春华秋实，正是我的期待我的秋。

站在黄鹤山顶，两岸相对，拔地而起。是怎样的山崩地裂把合二为一的山一分为二又把它合二为一，最高的高处，是鹰的驿站，最低的低处，是鱼的故乡。互相顷倒的山触手可及又远在天涯，说不准的远和把握不住的近。山秋云更白，鸟鸣山更幽，野菊舔脚，枫叶牵衣。中间铁桥横卧，依崖飞峙，如绷紧的弦。生命的通道在万丈深渊上无限延伸。山莺向上飞,飞过山顶飞进云层也飞出一个飞翔的符号，高过苍松的仰望，高过绝顶的云烟。水牛向下游，吻出圈圈涟漪也吻活一条清江，鱼在清江游，吹出点点白帆漫漫移动也吹动浅浅水波洗山脚。在这里，你会拒绝所有平庸，删去所有的伤感。山上大色块的红叶黄叶紫叶青叶平频添秋韵，山下黄色的稻田如天梯从河里爬上来，块块片片层层等等。云山乱，清江篮，彩桥斜卧点点帆，额前万里云天飘，脚下千亩稻田黄。

清早，秋雾从河里山里田里秋林里无原无故地无中生有，成线成块成片飞动，飘过来升起来向左移向右飘，遮住了树林遮住了村子遮住下面的山头，人间刹那成为仙境浸在牛乳般的浓雾里。秋雾从河里升到半岩便集合成没有一丝杂质的一崖云海,红日从云海的那头慢慢钻出来，一点一线半边整个。云海将天地隔离。从下面看，天是云，下南是地是秋田村庄白屋是岩顶着天，从上面看，云是地是云海万里，岩的上面还有一丝不挂也一尘不染的蓝天，蓝天白云阳光，陡峭的激情会让你产生飞的冲动。九点多种，秋云被秋风吹散躲进秋林。这时，血红的枫叶从崖中横飞出来，迎风斗霜傲雪，身处绝境而泰然自若，屡遭磨难而坚忍不拔，像从梦里溢出。日光的阴影对面，是无边的灿烂。

“货郎我把鼓摇哎，四姐我把手招哟——”

“妹娃儿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

傍晚，这里会有山歌从山中林中石缝中不知从哪儿飘出，拉长的男声地一样辽阔，清脆的女声江一样缠绵，高音，与炊烟一起上升攀援到月亮之上，低音，与夕阳一起迭落到清江河里摸鱼。据说这里是山民歌的故乡，山歌从清江顺流而下直到长阳入长江。从清江的源头而来的声音在这里站成不倒的姿势，飞往想达到的任何地方，起伏成一种朴素的豪迈，土生土长的土家民歌如同这黄鹤秋色带走我失落多年的顷听，音乐般的光芒落满全身。

岩是黄鹤桥的图腾，黄鹤的诗集是明岩，这片土地的诗集叫清江，清江，是天上掉下来的银河，银河，是地下飞上天的清江。一弯清江慢慢流，两缕黄鹤习习风。入夜的黄鹤秋风比寒冷热乎比凉风寒冷，清江两岸星星闪烁，让你分不清哪是天上的星星哪是天上摇落到人间万家灯火。此时此景，正好聆听流淌的忧伤，正好思考白露成霜秋风成雪的人生。

一缕缕袅袅炊烟在秋林中升起，苞谷酒香了，腊肉也香了。女人们带着儿女们斜托腮帮在家的门口在吊脚楼上守望自己的男人回家，等着夜暮吞食满眼秋色后围着火塘讲述无盐无油又有滋有味的故事。她们的男人都劳动在这个陡峭的岩上，种田砍柴为旅游区搬运货物或者为游人唱山歌。

想衡量一颗心的重量，想离开喧嚣，那就收拾思绪背起行襄向高度向广度向厚度向坦荡向秋色纵深向花坪黄鹤进军，来黄鹤看秋，来看夏冬交界的黄鹤秋秋韵吧！黄鹤秋色一定会把你罐醉，让你去获得直插云霄的自由。（文/阅读时间作者·覃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