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快乐

从省句中毕业，须臾已有2年。此刻来写这份毕业感言，迟了未迟？

一

2年前的那个早晨，妈妈和严琪一同站在门口，目送我下楼，走进那场已等待多时的高考，就这样一直走到千里之外的这座陌生城市。去年的这几日，妈妈该是独自立于门前，目送又一个女儿的赴考离家，从此结束她漫长的陪学生涯。

昨日傍晚的电话中，妈妈似乎已经忘了这几日全国瞩目的大事，那个她曾经操劳等待了十几年的终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粽子、正熟睡的孙儿和我与严琪的归期，我想那个时代真的过去了吧，我们真的毕业了，你看，连妈妈都忘了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回忆一下我们仨的征程。

体育课时突然来到的那场漫天大雪，和回班上物理课，眼光控制不住飘向窗外的我们。

记得闷热夏季大雨前的狂风，窗边的我们几个不禁上扬的嘴角，压不住的书页翻飞，窗帘和马尾的追逐。

记得圣诞那日午休私自离校被班主任抓到通知家长写检查，一群人视死如归浩浩荡荡走向办公室时那个大声和路过的任课老师说“圣诞快乐”的女孩。

记得成绩报告单上同学互评的带着毛边的纸条，词不达意的语句和真诚美好的肯定。

记得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记得左手灵活的同桌，记得喜欢在课本角落记事的同桌，记得课上领试卷时千年老二和摇摇欲坠的笑谈，记得总是八卦兮兮欲语还休的青春悸动。

10班啊，记得同桌爱喝桂圆红枣奶茶，冬天难免踩点到，到了季节胃就不好，水房的心事。

记得眼保健操当机立断拉起我就跑向小卖部买创口贴的同桌。

记得风靡的折纸玫瑰和各种打发着青春的小玩意。

记得换了个发型就被数学老师记挂上的男生，记得两颊彤红的班长和会瞬间脸红的女同学。

记得那时曾有人用“笑得花枝乱颤”来形容过自己，而在不知多久后再听到这个词也会笑容一瞬凝滯转瞬又更大绽开。

记得理科班里，那些打闹嬉笑的活力四射的男同学，记得晚自习教室外的校长和片刻的鸦雀无声，记得刚毕业的数学老师的黑衬衫。

记得单词默写测试交卷后，在走廊得意说着“空了十个单词没写，玩的就是心跳”的男生和路过的我忍不住的噗嗤一笑。

记得晚饭回来，在我的课桌前抽纸的男生和默默停步等他抽完的间隙被难得细细研究的黑板报。

记得4月3号总是和清明节毗邻的生日里，那个送来两条草莓味糖果的化学课代表和他那句让我印象深刻的祝福语——“祝你永远甜甜蜜蜜！”

记得晚自习课间爸爸静静走到我的桌前为我送伞时教室里的一瞬安静和紧随其后走出教室时爸爸的背影。

记得信息技术最后考核时撕错回执条被班主任当班训斥的强忍酸涩，晚饭见到妈妈瞬间泪涌而出，晚自习前桌男生小心翼翼放下买来的用来安慰的薯片，一年后偶然听到后桌男生笑说着去年不知道是哪个人连回执条都撕错还被老师骂的班级趣事和我的释然一笑:原来不过这么小的事啊。

记得教室与厕所间长廊的擦肩而过。

记得1314跨年夜的吐白和桔色的形容词。

记得多年后得知的4班少年们啼笑皆非的心事。

记得双旦节认认真真写到半夜一两点的一叠卡片，而想到现在连群发祝福都懒得去做的自己。

记得高考前晚自习课间，捧着水杯一个人在走廊角落的阳台吹晚风，看着散布的灯光和楼下走廊走动打闹的同学，早已忘记那时的我又在想着些什么。

记得考前搬到实验教室的闷热和躁动，记得晚自习前等在窗前的同桌，和悄悄走到身后她回头:“你终于来了”的撒娇埋怨。

记得高考最后一科化学在检查一遍后，放下笔，看着教室相伴三年的黑板挂钟讲台和窗外安静的午后。以为会如释重负，会欣喜不已，会感慨流泪，可是等待铃声响起、等待交卷的那十几分钟竟是无悲无喜，如此平静。不过想着下个夏天，这里还是会坐满，不过换了一批少年。

……

就像二熊所说，我的脑海像是一个容量巨大的硬盘，层级完整的文件夹和孤零零的图片、视频混在一起，没有种类的划分，没有创建时间的排序。不知道记忆的鼠标会在什么时候碰到哪一个图标，毫无预兆地，一段来自过去的资料就跳了出来，不可思议却又不容置疑。

三

大二将近的期末，还在纠结喜剧的主体性胜利、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还在边吐槽于连和德雷纳尔夫人和玛蒂尔德的尊严爱情纠葛，一边想着于连如何做到由厌恶到极其热爱的极端转变、这两段都不算是真正的爱情吧那怎么才是，还在念叨两希变奏、骑士文学、古罗马帝国、文学人学的变动平衡、内在感性绝对理性……

周六早晨在另一城市赶去上课的十几站地铁上，靠着车厢、前背书包、塞着耳机循环听着半懂不懂的法语课文时，常常想着毕业这两年的变化。从仅仅因为一次考试失利而沉默着计较自己的中学生，到开始认真思考暑假不回家可能性的大学生。这么风尘仆仆毫不停留的奔波前进，失去了什么，又收获了什么。

铭心刻骨的失去，15年的初冬。

那个晚上，部门开会时接到家里电话说“奶奶病危了会等你回来你不要慌……”而电话里又隐约传来丧礼现场的喇叭声响，我说“好我明天就回去”。然后和部门同事告假、转身回寝室看日记看考表计算请假时间、和室友要来辅导员电话、想着太晚了先发短信再打电话请假以免打扰、网上订好第二天最早一班飞机和三天后返程机票。你看，连悲伤还来不及开始就定下了结束悲伤的日期。

兀自做完一切再沉默地收拾行李定好一早的闹钟，终于静静躺在床上，在悔恨心痛不舍最后的希望与那么多如果万一中挣扎压抑，直到航班延误出机场直接打车，快12点到家门口，真正来到了灵前才失声痛哭。为什么离家，为什么长大，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等等的想法一度让自己寸步不行。三天后放晴的傍晚，坐在离开小城前往机场的公车上，又许诺了什么，告别了什么。

毕竟毕业，终要成长。

四

你会开始冷静客观的比较自己在各处的保质期长短，从形影不离同床而眠的闺蜜到点赞投票的工具式存在的接受与无奈，从亲密同学变为偶尔聊几句的旧友的自然而然。与初中同学偶然聊天然后在回忆里发现原来我曾是这样的存在而获得的认可激励。不咸不淡的维系着条缕友情。空间动态的时多时少，想说些什么又终于放弃的编辑退出。常常看着她们的空间，那些你不知道的故事、参与不了的生活和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关心，寥寥数语写不出的心情，也有维系不了的友情，无疾而终的初恋，都在慢慢宣告着证实着毕业。

曾经喜欢席慕蓉的小诗心事，后来觉得太过小女儿式琐碎而远离。而后看到布莱西特回忆玛丽安，又想起那些蒙尘的诗集和那件年少处理不当的插曲。于是不再否定那些诗集和它们背后那段追星式的崇拜岁月。开始喜欢顾城，探究惊叹他的天才思维与别样视角。

最近迷上了二熊的振华三部曲、《这么多年》，每次心心念念想买书，就不禁想笑，那些感同身受的心情与重叠的回忆还是安放在当当收藏夹吧，或许哪天心血来潮就统统买下也未必呢？二熊的文字写下的那许多高中里的相似身影，每个人物都像是自己，每个读者又都是书中的人物。脚步再也到不了的地方，让文字到达吧，停在那里再也不离开。

五

“在等待中，岁月顺流而来，君临一切。在开满了野花的河岸上，总会有人继续着我们的足记，走我们没走完的路，写我们没写完的故事。甚至，互相呼唤着的、依旧是我们彼此曾经呼唤过的名字。”

由高考激发的心绪，又在一年一度高考的落幕中平息。冲动之下剪了短发，仿佛回到了高中的自己，却又怎么都不一样了。曾经把头发剪短，然后养长，用了2年，这次要多久？下次长发及腰时，我又会在哪里进行一场怀恋与告别？

下次写这些絮絮叨叨又会是因为什么，还会不会再这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关注高考，又要到什么时候听见高考、走廊、回班、大扫除这样的字眼才不会像触到开关一样突然顿滯，而是一笑而过呢？

“是谁这么说过，要走了，要到处看看。”

“我们曾在这儿坐过。”（文/阅读时间作者·严琳，2016.6.10于四川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