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追溯那个敏感时代的片子,也只有德国人敢拍了
作者_蒂姆德普 鲸鱼
编辑_鲸鱼
光芒渐逝的年代,也是暗无天日的开始。
土豆藤在田里焚烧,白天变短,夜晚变凉。
尽管有柔和的光线和温暖的色调,东欧社会主义乡村生活的精髓,仍像手风琴音乐一样带着秋后的凄凉。
《光芒渐逝的年代》刚刚开画,就蒙上了淡淡的忧伤。画面里的民主德国,正经历它「东欧光辉岁月」的最后一程:1989年以后,这个国家将跟随柏林墙一起倒塌。
光 芒 渐 逝 的 年 代
In Zeiten des abnehmenden Lichts
2017
导演: 马蒂·格肖内克
主演: 布鲁诺·甘茨 / 亚历山大·费林 /
西尔维斯特·格罗特 / 皮特·布科夫斯基
第五届德国电影节
本片三城排片表
*本片为此次电影节北京站开幕片
(11月10日北京的场次为开幕式,不对外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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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渐逝的年代》改编自欧根·鲁格(Eugen Ruge)的半自传体小说。原著写尽了一家四代人跨越半个多世纪的辛酸史,又从个人层面升华到了历史高度。
欧根·鲁格(1954- ),德国作家、导演、俄语翻译家。鲁格两岁的时候随他父亲移居东德,父亲是个历史学家,曾被苏联流放到西伯利亚。1986年开始称为纪录片导演和编剧。1988年他又移民到西德。2011年他的半自传体长篇小说处女作《光芒渐逝的年代》获得德国图书奖
如你所知,像苏联一样,东德的社会主义乌托邦最终也没能走下去。
政治风向可以瞬间转变,但那些为社会理想付出巨大代价的个人却远不能即时做出适应。《光芒渐逝的年代》说的就是这种个人与时代的脱节。
葬礼也成为一种意象
原著小说长达426页,是一部家族史诗。要想把它完整地搬上大银幕,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导演马蒂·格肖内克(Matti Geschonneck)对此已经有所预期,所以他删繁就简,有保留地呈现了原作。
家有老祖父
影片的核心事件是家族祖父威廉·普维列的九十岁大寿。
在开办寿宴的两天前,家族中的父亲乌米泽与儿子萨沙进行了一次会面。
那已经是1989年的柏林了,民主德国已近末年,父子二人站在阴冷又潮湿的小屋里,仿佛置身于废墟之中。
随着他们走上街道,我们目力所及的一派凋敝与落寞也像一则反乌托邦宣言,嘲笑着过去的宏大理想。这时,父子二人开始交谈,他们的对话又为眼前的景象增添了一份疏离感。
父子二人冰冷的照面
身为大学教授的乌米泽以标准的过来人姿态教训/引导着年际三十二岁儿子。后者过的完全是「失意人生」——婚姻失败、毕业论文难产,经济上不独立,还得依靠父母接济。
即使如此,萨沙依然把这一切失败归结为体制的无可救药——错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世界。
观念上的分歧决定了两代人的行为差异,随后的父子相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两天后,就在祖父生日的当天,萨沙打来电话,宣布自己已经逃离东德,「到了另一边」。
这对祖父威廉和祖母夏洛特这样的老一代共产主义者来说,不啻是巨大的打击。即使在穷途末路的1989年,他们也仍然持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
固守东德的老夫妇
几十年前,希特勒下台,威廉与夏洛特从墨西哥重返故乡,准备投身到共和国的建设当中。二人燃烧激情,奋斗到退休,成了德高望重的国家英雄。
讽刺的是,表彰他们崇高地位的国家,当时已经衰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作为共和国荣耀先驱的祖父当然对民主德国的现状感到不满。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们排着队给威廉献花
在九十大寿那天,面对着政府官员们的献花与道贺,威廉终于忍无可忍,说要「将花束送去坟墓」。
他的执念与他的个人成绩脱不了关系。那些威廉独处时好好保存的旧报纸与勋章只在东德体制下才有意义。
不过即使当年的奖励和表彰都完好如初,威廉还是留不住民主德国。他知道,包括他亲孙子在内的大批东德青年人,早就不信他为之奋斗终生的革命之道了。
九十大寿上的自助餐台
影片中颇为暧昧的一幕,是祖父威廉对搭建自助餐台的执着。
妻子对此已经没有热情,三番五次把威廉的要求搪塞过去,以往负责此事的孙子萨沙也迟迟不来,固执的老人只得亲自动手。
但威廉不懂得萨沙摆桌子的巧劲儿。他鲁莽地钉死了桌子,自以为高明。却发现手下的庞然大物,实际上不堪一击。幼小的曾孙刚靠过去,自助餐台就轰然倒塌了。
一片狼藉的现场如同搁浅的利维坦。老一代的革命理想也在隐喻中惨淡落幕。
孙辈和祖辈隔着年代的鸿沟。他们的思维方式,意识形态,和对社会制度的理解都截然不同。威廉的钉子和萨沙的巧劲儿,代表着两代人各自的立场:要么死守民主德国,要么去西德找机会。对他们来说,下决定都不是件难事儿。
所以,真正被历史巨变撕裂的人并不是威廉和萨沙这老青两代,而是左右脚分跨裂缝两端的中年人。他们左手「迷惘」,右手「疯癫」,是对时代阵痛最真实的写照。
进退两难的中年人
父亲乌米泽就是一位夹缝中的悲剧人物。他从小在苏联长大、结婚。德裔身份曾让他在斯大林时期受尽屈辱,他的弟弟也惨死在劳改营中。
尽管乌米泽携妻返回民主德国后,成了声望颇高的历史学家。可知识分子的怀疑态度,始终让他对父辈的狂热信仰敬而远之。问题是,身在此山中的乌米泽夫妇终究无法跳脱环境的桎梏。
亲眼目睹民主德国一步步走上末路,对他们的触动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在萨沙「叛逃」西德的消息传来时,崩溃的不仅是祖父。乌米泽的怅然若失和妻子伊莲娜的悲痛欲绝说明他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客观。
乌米泽总是显得很疲倦
据说《光芒渐逝的年代》在原作者鲁格那里酝酿了二十年,直到他以为自己身患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时才动笔开写。所以,「光芒渐逝」这四个字,包含的不仅是东德的陨灭,也是作者对生死无常的哀叹。
到了导演马蒂·吉斯切内克这里,「光芒渐逝」让他想起的更多是自己的父辈。
作为一名拥有东德记忆的人,他觉得鲁格的文字唤起了那些正被人迅速遗忘的历史情感,而这些陈旧东西并非无价值。
小说原著的中文版
光芒也许会渐渐逝去,历史的车轮必定要继续向前,但在那五十年里,有人曾经不顾艰难的活过,奋斗过,崩溃过,这里面一定有些无可替代的意义吧。
一部小说,一部电影,就像保留价值的琥珀,让人们随时可以回溯到当年的心境里,咀嚼出新的寓意。
出于这份对历史的尊重,吉斯切内克采用了极为客观的叙述视角和相当沉稳克制的影像风格。
他不偏袒影片中的任何一个人物,多数时候只是把摄影机放在那里,静静地拍下四世同堂的家族日常。我们在观影的时候,也许会感觉自己在看一场100分钟的戏剧。
由于核心事件是祖父的九十大寿,影片有大量内景
而到了影片结尾,摄影机终于走向室外,母亲伊莲娜回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故乡斯拉瓦。
在那里,家族成员们虽再度聚首,却已物是人非。此时的旁白悠悠然响起,发出了最后一句疑问:
我们有相信的能力,因此都相信事情真能变成我们希望的那样,难道是我们毁了这一切吗?
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东德居民会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彼时的一家子早已不是唯物论者了。他们眼看着一个体制日薄西山,逐渐幻灭,所信仰的东西不得不发生改变。
最后这段反问的唯心情感,带着人道主义的气息。虽是在哀叹过去,其实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现代思潮接轨。
「我们」的「相信」并不意味着「毁了一切」的结局,而是创造一切的开始。
由此看来,民主德国的崩溃,远不只对故事中的一家人,或那个久远的时代具有意义。
这次德国电影节的主海报之一用的就是这部影片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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