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9《少数人的晚餐》：三重隐喻后，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再思考

《少数人的晚餐》是一部时长仅为10分的短片，却在全球获得了78个奖项。豆瓣评分更是高达8.9。

《少数人的晚餐》海报

影片讲述了一座海岛上残败的旅馆里，厨师将房间里的物品做成美食，供六只猪享用。桌边的瘦猫只能靠猪施舍的一点食物果腹。

随着房间里的物品越来越少，食物也不再充足。猪开始互相抢夺，而饿着肚子的瘦猫们则联合起来，变成猛虎杀死了猪。享受着胜利喜悦的猛虎在睡梦中被厨师杀死，厨师从它腹中掏出了一群小猫，并把它们带到另外一个房间里。

小猫进入后变成了猪，开始继续享用美食。却没有人注意到这间房子正在不断掏空，而海岛也岌岌可危濒临崩塌……

沉浸于美食，却不知自己所处的环境已岌岌可危

全片采用了动画的形式，没有一句台词。但巧妙的剧情构思，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导演的意图：他就是很直接地呈现了一个黑色寓言，用各种拟人化的动物角色，隐喻着这个社会的各个层级。层级交替总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停上演，但不论哪个层级上位，对于自然资源的无节制索取都是出奇一致的。

《荀子·天论》里说：“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我们不能简单地只看到短片藏在隐喻之下对社会本质的讽刺，高效运转的社会机器，靠着蚕食自然资源喂饱了掌握权力的少数和养活了仰人鼻息的大多数。而更应该反思，这样只顾眼前的生存方式，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我们该怎么做?我们该警惕什么?透过短片中猪、猫、老虎和厨师几个角色形象代表的隐喻，我们可以好好思考人类与社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猪和猫——隐喻着人类：我们总是在对资源无节制地索取，直至危机来临，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短片一开始，就出现了六只猪，在餐桌上大快朵颐，无节制地享用美食。很多只瘦猫的桌下转来转去，猪高兴的时候会投食给它们。

猪享受着丰盛的晚餐，瘦猫在等待施舍投食

厨师把房子里的东西做成食物，但随着能够做成食物的东西越来越少，餐桌上争夺变得激烈起来。猪为了夺食而争斗，再也管不上瘦猫。

在这里，猪隐喻着权力阶层，瘦猫隐喻着普罗大众，而房子里能做成食物的东西隐喻着自然资源。

当无节制的消耗自然资源直至殆尽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阶层能够独善其身。因为权力阶层早被隐藏在桌下的链条紧紧绑在了一起，而普罗大众将不再获得“食物”赖以为生。

法国著名启蒙思想家卢梭在《爱弥儿》里曾这样说：“从自然这个造物者手里出去的任何事物，本是善良无比，一旦进入人类手中，全部变坏了。”

大自然总是无私地给予我们最好的馈赠

大自然给予了我们最美好、最无私的馈赠，一开始我们也心怀感激，和自然之间和平融洽的相处着。但随着渐渐地习以为常，我们想要的变得越来越多。这种强烈的欲望驱使我们开始试探着的踩过平衡的界限，尝到更多的甜头。于是我们一点点得寸进尺，最终陷入无休无止地掠夺。

伊索寓言里有这样一则故事：

“一个农夫无意间发现一只会生金蛋的鹅，不久便成了富翁。可是财富却使他变得贪婪急躁，每天一个金蛋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于是，他异想天开地把鹅宰杀了，想将鹅肚子里的金蛋全部取出。谁知打开一看，鹅肚子里并没有金蛋。鹅死了，再也生不出金蛋了。”

农夫与会生金蛋的鹅

史蒂芬·柯维在《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中，利用这个寓言故事诠释了“产出/产能平衡”(P/PC Balance)原则。柯维强调，很多人都用“金蛋模式”来看待效能，觉得产出越多，效能越高。而实际上，真正的效能应该包含“产出”(金蛋)和“产能”(鹅能产出金蛋的能力)两个要素，他们之间应该是平衡的状态。

我们能获得多少产出，应该是和产能相配套的。但是纵观近现代人类的活动轨迹，现代化程度越高，越是处处充斥着急功近利地破坏宝贵的自然资源，来满足我们的欲望。这显然是违背“产能原则”的。

当自然不堪重负、当资源掠夺殆尽，我们最终将失去的，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自然界报复时，我们每个人也都不无辜。

以无节制索取自然资源换来的现代化生活，却让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越来越差

这种事情不是危言耸听，事实上，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些地方，已经因为人类贪得不厌的过度索取自然资源，而导致环境急剧恶化，对人类的生活和健康造成了威胁。

黑格尔曾说过：“当人类欢呼对自然的胜利之时，也就是自然对人类惩罚的开始。”

我们总是心安理得的充当掠夺者，只管今天生活得舒适惬意，而不管明天起来后是不是世界面目全非;我们又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看不到长远的未来，不愿意做出改变。

等到有一天，我们终于避无可避地必须面对恶果时，我们都不无辜!

老虎隐喻着反抗者：警惕欲望的陷阱，不要躺在功绩薄上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当桌下的瘦猫不能从猪那里获得食物后，因为极度饥饿，它们决定联合起来反抗。它们团结在一起，变成了一只猛虎，很快消灭了六只猪。

不堪忍受饥饿的瘦猫联合起来，变成了猛虎

可猛虎完成反抗后，躺在了桌上呼呼大睡。厨师趁机杀掉了熟睡中的猛虎，从它肚子里拿出了小猫，带到新的房间里，小猫们变成了猪的样子……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类的需求可以分为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五类，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排列。越是低层次的需求，越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对于人类来说就越重要。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同时缺乏食物、安全、爱和尊重时，通常对食物的需求量是最强烈的，其它需求则显得不那么重要。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当人从生理需要的控制下解放出来时，才可能出现更高级的、社会化程度更高的需要。

猛虎为自身生存而战，取得胜利后却心安理得的呼呼大睡

影片中瘦猫正是因为无法再获得食物，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存，才团结起来变成的猛虎。而猛虎隐喻着冲破制度、为生存而战的反抗者们。他们充满了勇气，敢于打破世间的不公和桎梏，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人是欲望的产物，生命是欲望的延续”，影响与说服大师拿破仑·杨庭的这句话，恰好诠释了厨师杀掉猛虎后的剧情。

一个人的欲望就像一条溪流，不会因为得到满足而停止。欲望是无穷的，就像溪流最终会汇入大海。世间一切人类的活动，无论是政治、战争、商业，还是文化、宗教、艺术、教育等,都是人类欲望驱动后的结果，它可以使人成功，也可以使人失败。

这让我想起了缅甸的一则民间传说：

“有一条恶龙，每年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女孩，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与恶龙搏斗，但无人生还。

又一个英雄出发时，有人悄悄尾随，结果发现：龙穴铺满金银财宝，英雄用剑刺死恶龙。然后坐在龙的尸体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地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恶龙。”

战胜恶龙的英雄，却变成了新的恶龙，结局引人深思

尼采说：“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们纵观历史上一个朝代被另一个朝代更替的过程，几乎都会发现：在上一个朝代的末期，老百姓的生活很艰辛，生存得不到保障，而社会也处于动荡的状态。

这时顺应天命的义军出现，推翻早已不得民心的统治阶级，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他们有让迫切想要改变现状的人们变得更好吗?那一定是有的。但在古代历史的长河中，这样的循环交替却是反复在上演，追根溯源，都是欲望让人迷失了初心。

我们总是会被欲望所惑，迷失本心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欲望过于剧烈和强烈，就不再仅仅是对自己存在的肯定，相反会进而否定或取消别人的生存。 用“上帝的命定”或“天理”来取消或压制别人的欲望是不合理的，但过度推崇与放纵欲望也是愚蠢的。欲望不是纯粹的、绝对的东西，它需要理智的调控与节制，它也绝不可能像有人声称的是文明发展的唯一动力。”

欲望其实没有善恶之分，关键在于如何控制它。它就像一柄双刃剑，一边可以驱使人类反抗不公，不断进步和追求更高的目标，另一边则会带来贪婪和挥霍，让人轻易受其腐蚀而不自知。

我们应该认识到人性的规律，经常审视自己的内心欲望的影子。这样我们才不会被欲望所牵引，掉入让我们沉沦的陷阱，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被自己反抗推翻的那种人。

厨师隐喻着自然：大自然其实并不需要我们，反而是我们需要依赖它而生存

这个短片中除了一直位于画面醒目位置的猪、瘦猫、猛虎之外，还有一个角色也不容忽视，那就是一直在将屋子里的东西做成食物端上餐桌的厨师。

厨师才是一切的主宰

他在一旁看着猪被猛虎推翻，再杀了熟睡的猛虎，把新生的小猫带到另一个房间，小猫又变成了猪，厨师继续开始给他们提供新的食物。

不论他们吃饱也好，挨饿也好，反抗也好，被推翻也好，对厨师来说都没有分毫影响。

在这里，厨师隐喻着自然，我们所有赖以生存的资源，都来自于她的馈赠。人类总以为自己才是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主宰，但其实，大自然才是能够主宰的那个。

我们同大自然比起来，实在是非常渺小

纪录片《Nature is speaking》里面有这样一段大自然的独白：“我已经度过了45亿年，是你们人类存在时间的22500倍。我养育过比你们强大得多的物种，也让它们因饥饿而死亡。我的海洋、我的土地、我的河流、我的森林，它们都可以左右人类的存在。你们的行为决定你们的命运，不是我的，我是大自然，我将继续存在。我随时都在进化，而你们呢?”

如果将地球存在的时间比作一天24小时，那么人类出现的时间只不过就是1秒钟，比只争朝夕的浮游还不如。而自然界里，比人类存在时间长的东西可太多了——植物、病毒、细菌，甚至我们身边的蚂蚁、蝴蝶等，都已经有3.5亿年的高龄了，所有生物共同努力，保持着所依赖的生态系统平衡运转着。

人类却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去打破这种平衡，就像一个四处惹祸的熊孩子，靠着大自然母亲的包容一直相安无事。但熊孩子不会在犯错后反思自己，而是因为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更是变本加厉地试探底线。等到有一天惹出了弥天大祸，才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承担这样的后果。

俯瞰废弃的隔离区，却一片生机盎然

1986年发生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件，释放出的放射性沉降物约为日本广岛原子弹爆炸的400倍，当年生活在核电站周边大约27万人患上癌症，其中9.3万人死亡，不少儿童罹患甲状腺癌。这片土地曾被预测将变成一片贫瘠的荒地，24000年都不适合人类居住生活。

然而事实上，在人类撤出这片土地后，隔离区却充满了生机，野生动植物在隔离区都得到了显著恢复。

科学家广泛认同，由于远离人类活动的干预，在过去30多年里，60多种野生哺乳动物来此安家，还有多种鸟类、蝴蝶、爬虫等，其中不乏一些珍稀濒危物种。

如果不是看到辐射区标志，还以为是野生动物的自然保护区

在科学家的镜头下，野狼在大街上散步，野猪带着一群小猪仔穿过足球场，植物和树木渐渐占领了城市中的建筑。34年后的这座“死亡之城”，除了没有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意盎然。

令人类恐惧的核辐射，对动植物所带来的负担居然比离开该地区的人类对它们造成的影响要轻得多，这看起来特别讽刺，也揭开了人类对地球环境影响的真相。

这就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结果，不管是大自然也好，还是这些在漫长岁月里和它和平共处的动植物也好，它们都具备了强大的自我修复和能力，但是自诩强大的人类却做不到。

植物在这里自然生长，动物在这里悠闲自在

这让我想起了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文章《大自然》，里面有一段来自第一视觉“我”和万物之母的对话：“我碰到万物之母，以为她在思考人类未来的命运，考虑如何让人类尽可能达到完美和幸福。然而她却说：‘我正在思考的是如何让跳蚤的腿儿更有力量，以便它更容易逃脱它的敌人。’我质问她：‘难道人类不是你的儿女吗?’万物之母铿锵有力地回答：‘一切生物都是我的儿女’。”

人类经过是世世代代对自然的改造，获得了如今的空前繁荣。但这都是表面的繁花似锦而已，当我们抱怨着越来越差的空气、揪心着频发的自然灾害、心惊胆战地经历着病毒的入侵时，我们已经能够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和脆弱了。

人类只是大自然的子孙，而不是她的主人。大自然并不需要人类，可人类却只能依附大自然为生。

写在最后的话

还记得影片中餐桌下盘根错节、将六只猪捆绑在一起的链条吗?

盘根错节相连的铁链条，将世间万物都捆绑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实世间的万物都是如此错杂相连的，就像大大小小的血管将我们身体的各部分联系在一起，人类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根血管而已。可是这根血管不好，势必会影响到身体的健康。

影片虽短，却带给我们思考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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