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朋友家有果园,昨天他打电话说,他家的杏熟了,让我们去摘。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暮色苍茫,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上面布满蓝灰色的云朵,美丽得无以复加。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广阔的天地、这么美丽的云彩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匆匆地赞叹了一句:
“这云彩真美呀!”
“云彩你也没见过,白活了你!”我和这个朋友,见面就是唇枪舌剑,但这一次我没有反驳。这些年一直住在高楼林立的小城里,这么广阔的天地、这么柔美的云朵,真是久违了!于是,他们忙着摘杏,我忙着看天、看云、看晚归的小鸟······
摘了杏出了果园,天已经黑透了。果园紧挨着朋友家的住房,房子后面就是一条大路。那房子是用铁皮和水泥砖混搭成的,很简陋。因为各家住各家的果园,这样的房子,大都没有邻居。只有朋友家,隔一条窄窄的小路,和另一家对门而居。
我们每次去,那邻居必来喝酒小坐,昨天也不例外。他不多喝酒,也不多说话,看上去很老实。但无论什么农活,到了他手里,就都成了小菜一碟。总是在别人家还没行动的时候,他家的活计已经接近尾声了。
朋友说前天半夜里下雨,他不知道,他这邻居起来,不仅把他家的大蒜盖上,还把他家的三轮车,也给盖得严严实实。
“有这样的邻居真好!”我感叹着。我爱人因而告诉朋友的邻居说:
“他又不是不在家,你叫他一声就行了,多省心啊。”
“他得早起上班,叫他干啥呀,三两下就盖好了。”
因此,我也说起我们的邻居。也是收获大蒜的时候,也是半夜下雨。我们那大蒜虽然都码到一块儿了,但直到后来才发现,盖大蒜的塑料布,没有了。这瞎灯黑火的,买也没地方买去啊,只好祈祷老天别下雨。
谁知老天爷半夜还真要下雨,邻居两口子拍我们家的门,叫我们起来盖大蒜。我们已经预先知道没有塑料布,就在楼上应一声说,没塑料布不盖了。
第二天起来,却发现我们家的大蒜,盖得好好的。
是我们的邻居,用他们自己的塑料布,帮我们盖上了。最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本没有大蒜,下雨的时候,人家原本可以高枕无忧啊!这样的邻居,这样的事,让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温暖和感动。
还有一年中秋节,收的玉米堆放在书店门前,我一边扒玉米皮,一边把扒好皮的玉米装袋子。那袋子散了一地,这时候,突然要下雨。因为爱人不在家,码玉米的地方,还没有收拾。看看雨要来了,我只好把靠近走廊的部分玉米,码到走廊里去。
“下雨了,还不垛玉米?”东边的邻居叫了一声。因为临近中秋,邻居家的两个女儿女婿,再加上两个儿子,正聚在家里吃团圆饭。就因他这一嗓子,他家的客人和主人,都奔出来帮忙码玉米。玉米码到一半,已经开始下雨。我叫大家停下来,到屋里避雨。但大家谁都不肯停下来,直到把那些玉米全部码好盖好。所有人的衣服全湿透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而我更是满脸满身都是水,只是,不知道是雨水还泪水。
邻居一家又重新入席了,我一个人坐在书店门口,看着那雨,感慨不已。
在老家,我们也有一个邻居。我们两家只隔了一道院墙,早晚的时候,几乎每天都隔了院墙说话。邻居家那边,邻墙的地方,有一个狗窝,她最经典的动作,就是一脚踩在狗窝上,一脚踏在院墙上和我说话,这一说就是大半上午。
那一年中秋节,妈妈和弟弟来我们家,要做饭的时候,爱人张罗着去买菜。这时候从墙头那边,突然扔过来一只捆绑好的大公鸡,接着就听我那邻居说:
“二奶奶,别去买菜了,杀鸡炒冬瓜就行!”
她知道我们家有冬瓜,因为那冬瓜就在我家院子里堆着。她天天就那么居高临下地和我说话,院子里有根鸡毛,也逃不出她的法眼啊。
于是那天,我们就杀鸡炒冬瓜了。
还有一次,我因为夜里做了恶梦,早晨起来还恍恍惚惚。她隔了墙头叫了我几声,我没听见。她索性跳过墙头,来拍我家的房门。看我那样子,她问我怎么了。我说做恶梦了,到现在还难受。
她很内行地看看我的眼睛,又把了把我的手腕,说:
“你这是沾了邪气。”然后,她不容分说,自己弄了半碗水,拿了三根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会儿那筷子居然站住了。我满心的不以为然,看她在那儿装神弄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人家已经手起刀落,三根筷子同时断为两截!
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我尖叫着从板凳上跳起来。看我狼狈的样子,她扔了刀大笑不已,我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她问我:
“咋样?感觉好了吗?”
“别说,感觉还真好了。我还没被你吓死呢!”
“你就是做恶梦吓着了,我这叫以毒攻毒。”说完她拍拍手,从大门回家去了。因为我们家没有狗窝,她没办法再跳过墙头去。(文/阅读时间作者·宗风秋)